我的家乡在秦岭的深山处,这里交通闭塞,经济落后,社会发展停滞,与世隔绝,人们自给自足。当我从书本上了解到第二次工业革命把人类带进了电气时代的时候,当我明白电磁感应的时候,当我背诵1879年爱迪生发明了白炽灯的时候,我仍然不解120年过去了,我们这个偏远的小山村仍然在使用着原始的煤油灯和蜡烛。
煤油灯和蜡烛都成了稀罕物。天一黑父母就不允许我浪费蜡烛,也不允许我点煤油灯,对于上厕所干什么全靠自己双手去摸,全靠自己去感觉,为此我的身上多了好多伤痕,我一直在黑夜中长大,这或许是我多年后仍能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走路如履平地的缘故吧。
为了给自己争取光明,我常常一个人拿着斧子上山去找松油,自己去神庙里找燃烧剩余的蜡烛。即便是蜡烛燃烧殆尽遗留在烛台上的蜡油我也不放过,我会使用锐利的刀片把那一点点蜡油铲下来,我会去地里拾麻杆,我会到山上捡松针,我也会去地里拽废弃的地膜。所有的这一切都是为了积攒照明的燃料,去为了让自己能在晚上多写一点作业,少受一点伤痛。那煤油灯和蜡烛带来的气味任然历历在目,那被蜡烛无意间烧焦的头发仍然刻骨铭心,那边写作业边因蜡烛的光芒起伏不定而熏黑的眼睛仍然让人难以忘怀。
我记得很清楚1999年,澳门回归的那一年,身穿蓝衣服标识的电工来到了我们的村子,给我们拉来了结实耐用的电线,也给我们拉来了长长的电杆。随着电线电杆的到位,随着蓝色衣服标识的电工到来,我们这个村子沸腾了,这仿佛一个新的科技成果引进村子里,男女老幼都围着这电线电杆讨论,大家不知道这个东西能够带来什么,但是大家知道这个东西肯定是个高科技,而我也知道光明的曙光不远了。
大家在村主任的响应下,村民们则自发的一起劳作。每家每户都会派遣劳力,每家每户也会在约定的时间里自觉的参与劳动。大家集体上工,集体劳作,集体分工,男的下苦力,女的做后勤,小孩子送吃的,老人当指挥。曾经安静寂寞的村子里瞬间活跃了起来,曾经集体劳作的画面又一一的再次浮现。
大家自发的拿起?头,自发的去挖电线杆窝子,自发的一起抬着电线杆喊着雄壮的号子;
同志们坐在地吆,嗨吆!
揭哩揭起来吆,嗨吆!
大家鼓个劲吆,嗨吆!
哪一个不出劲吆,嗨吆!
我们大家都看到了,嗨吆!
拉哩拉起来吆,嗨吆!
再鼓一把劲吆,嗨吆!
那个不出劲吆,嗨吆!
他是个大丫头吆,嗨吆!
一根根电线杆拔地而起,一条条电线伸往大山深处,伸到千家万户,一个个身穿蓝色制服的电工日夜赶工,他们在一根根光溜溜的电线杆上爬上爬下,给挨家挨户装电表,装保护器,拉电线,讲用电安全常识,维修各种电力问题,只要他们到哪里,光明就到了哪里。
不知不觉村民们对电工产生了深深的敬意,很多大人都希望自己的孩子长大了能够成为一个电工,懂一门技术。而我也在电工身边去“偷学”他们的技术,去帮村里人安装灯泡,安置开关,分清零火线,包扎破损的电线,由于长时间和电工们一起相处,我总是觉得他们是我心目中的英雄,因为他们帮我们村里人告别了煤油灯和蜡烛,让我们走进了电气时代。
报纸上说;“因为历史的存在,才可能让过往的生灵复活在人类共同的记忆里。”而我想正是这样一些舍小家顾大家的人,在民间社会坚守常识,默默无闻,无私奉献,普度众生,救世利他,才让我们这个国家繁荣富强。这样的人必须要以文字固化记忆,此乃为天地存心也。
当村里家家户户都安装了灯泡之后,整个村子笼罩在金黄色的光柱下,黑夜成为白昼,煤油灯和蜡烛走进了历史的尘埃,光明的曙光照耀到村里的角角落落,一个缺电的时代的终结,一个光明的时代迎来。